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嬴政一个人望着殿内的上千盏明灯来回徘徊,这一盏盏灯火原本很微弱;但是聚集起来,却能让这座巨大的宫殿宛如明月相照。
整座宫殿内盈满了温柔的黄色光芒,又与精美的铜制器具交相辉映。
金色的铜鹤栩栩如生,在这样明黄色光芒的照耀下,像是要在铺满了金色晚霞的河流中随时起飞。
嬴政拿起了宫女拨弄灯芯的小钩,将灯芯压住,随后又挪开,火苗或明或暗。
“早晚有天,我要超越你。”
扶苏年幼时的话,又在嬴政耳边回响。
‘这么说来,这些年这小子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干了不少事。而寡人竟然毫无知觉。’
‘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;九层之台,起于累土;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’
‘能做到让半个朝堂遇事都想到他,绝对不是打两场胜仗就能做到的。’
‘这逆子明明已经贵为太子,可是却背地里做了很多寡人不知道的事情,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呢?’
嬴政一个人对着烛火沉思。
赵高则跟在嬴政后面,眼看着惩罚国尉的事情就此黄了,自己到时候又要挨众人责骂。
本想借着这次的事情,重新在宫中站起来,大扬声威。
这下可好,机会又没了。
“高――”
听到这久违的呼唤,赵高顿时眼前一明。
“大王,下臣在。”
赵高急忙匍匐上前,似是等待接受什么重大的使命。
可是嬴政望着这满殿的灯火,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。
扶苏做事也太小心了,小心到嬴政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。眼下这件事只是意外暴露了扶苏在朝中地位已经不可撼动,几乎是人心所向。
扶苏甚至全然没有出面,他都没有做任何事。寡人又怎么能说他做错事了呢。
嬴政攥着拳头。他现在根本无从下手。
祸都是起于微末之间,没有防范才遭成的。
“没事了。你退下吧。”嬴政丢下了钩子,又回去处理奏章去了。
一个人的影响力是在不知不觉间扩大的,要消除这人的影响,也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。
嬴政知道,他不能急。
赵高看到嬴政这样,自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。
大王这次总算不必我说自己就察觉到了吧,太子已经在朝臣之中建立了这样的威望,那是无人可以撼动的。
若不是当初太子跑去沛县找什么神仙指引的贤能,现在太子还在楚国的战场上呢,说不定哪天就带着兵打回来了。
不行,真是血腥。
赵高望着金碧辉煌的王宫,无精打采地离开了王宫。
回到自己家里,他对着院子里的马又开始发呆。
赵高家中有很多驽马。
这些马都很瘦弱,有的则是天生下来就有缺陷,跛腿或者眼睛有缺陷,又或者皮毛上总是溃烂怎么治也治不好;有的则是老去,已经奄奄一息的马匹。
但是赵高很爱惜它们,让它们住在最上等的马棚,喂养它们最上等的马料。
而另一边,那里是宫中配给他的上等的马匹。
赵高给这些上等的马匹吃最差的草料,又给它们住漏水的马棚,若非等到要用它们的时候,不让人给它们打扫马厩之中的粪便屎尿。
经年累月,慢慢地赵高发现一件事。
这好的环境里养出来的马匹,不管原先是什么样。只要细心用最昂贵的马料,最精心的照顾,时间久了,马的皮毛都是油光发亮的,四肢是非常健壮的,马臀是非常肥硕的。
即便它们已经都是老的老,坏的坏,可就是有着那些最上等的马料,最宽敞的房子,它们也变得那样光鲜亮丽,让人看起来,像是上等的。
而在恶劣的环境下,就是再好的马,再聪明的马,有着再高的天赋,在鄙陋的环境之中,它的才能会退化,它的样貌会丑陋,它的身上会散发臭味。让人看起来,就像是卑贱的。
赵高望着漏雨的马厩之中的良马,曾经,它们一个个都是多么有才华啊,可是呢,放在这样的地方,只能慢慢地变臭,变烂。
这,何尝不是人生呢。
眼看着天下就要一统,到时候人人都要加官的加官,封侯的封侯。而自己为大王付出了那么多,到头来却还是在众人面前以奴才的身份亮相。
再这么下去,他可能永远都只能成为嬴政的狗了。
望着这些马,赵高忽然记起今日嬴政反常的举动。
按道理,大王在发现太子威望极大时,不应该派自己过去盯着吗。可是大王竟然止住了,可见在大王心里,太子是个已经烧红了的铁盆,已经不是想拿就拿,想放就放了。
这时候,恰巧女婿闫乐也回来了。
阎乐是个非常厉害的武士。他穿着黑色的衣裳,脚踏着木屐,腰上配着长剑。
“外舅。我今日在外钓了两条大鱼,特意赶来孝敬外舅。希望外舅能够吃了鱼身体康健。”
闫乐把提携自己的赵高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孝敬。
“你把鱼放下吧。”
阎乐看着赵高似乎很不高兴。
赵高的女儿也跟了过来,她知道她的父亲在得到那么多的财富和那些外臣恭维献媚的同时,又遭受着多少人的诋毁、陷害。
这几年,父亲总是不开心,必定是宫中那些王侯将相,又开始看父亲不顺眼了。
赵纤纤拉着阎乐,带他去给赵高做鱼汤。
赵高还在院子里坐着。
这院子里不是他杀害的狗,就是他虐待的马,气味非常浓烈,熏的人不敢靠近。
但是赵高很享受这些。
赵高并不担心嬴政会杀了他,他已经摸清了嬴政的个性,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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